“嗯。”黄少天费力地点点头,眼神却有些涣散,他有点看不清楚,喻文州在他眼里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不知道是他太困倦了,还是血流过,糊了眼睛。他不敢说,就装作还看得清楚,嗓子里还挤出一句话来,“不睡。”

“还记得那日在天目山上吗?”喻文州轻声说,“你那日问我会不会唱,我没与你唱,今日补给你。我们慢慢想,还差了什么,一一补上。”

姑苏是个风雅的地方,会唱曲儿的比不会唱的还多,方世镜会,喻文州也从小就会唱几句。不过方世镜却从不许喻文州唱,想来是唱这个的总是命薄如纸,方世镜怕喻文州也这样。

昆曲唱来悠扬婉转,而喻文州却不会身段,他唱来,调子对的上,却多了份书生气。

“你看那皇城墙倒宫塌,蒿莱遍野,这秦淮,长桥已无片板,旧院瓦砾满地,萧条村郭,只几个乞儿饿殍。你道国在哪里,家在哪里,君在哪里,父在哪里,偏是这点花月情根,就割他不断么?”

这段词慷慨激昂,唱来需万千气概,然而喻文州虽没力气,却也唱得苍凉满面,旷达远长。

天地存肝胆,江山阅鬓华。

声音有些喑哑,却不影响什么,空山四野,寒鸦惊渡,夜风清冷,都作了这乐器陪衬,吱吱呀呀有鹧鸪啼,有清风笛,有山海送相思,有明月逐人来,有水月镜花,有浮生一梦,有丝丝缕缕,高山流水,响遏行云。此中滋味,酸甜苦辣,冷暖自知。

“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喻文州收了最后一个音调,飞鸟不度,天地俱寂。

“唱得好听。”黄少天干脆闭上眼睛,左右他看不到,闭上眼更加省些力气。他不怕,他知道喻文州就在他身边。

“继续想一想,还落下什么事情未来得及做。”喻文州哑着嗓子,声音低沉,“我那日允你,说七夕回南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