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有一瞬间似乎是想摸摸她的头,但是这对素昧平生的客人而言显然不合礼数。他最终只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她把小小的一张脸都埋进汤碗里,那一碗汤一定比平时得要咸得多。
“您还很年轻。”他最后把银行卡递还给她的时候温柔的说,“您还有那样长的人生,足够再爱上一个人。”
审神者家附近有一棵很大的樱花树。她刚刚租下这个小出租屋的时候,整棵大树还是光秃秃的,明明周围都已经是绿意盎然的样子,它却并没有任何要从沉睡里醒来的预兆。以至于和她擦肩而过的路人总是在喋喋不休地争论这棵树到底有没有死掉。
它会开花的,她的房东婆婆总是絮絮叨叨地对她讲,这棵树和旁的树不同,它盛开只需要三天,落尽只需要一天,花开也许会迟,但永远不会错过春天。
审神者从前并不喜欢看夜樱。樱花的颜色明明就很好看了,她是这样对一期一振说的,为什么还要用各种各样的灯光改变它自己的颜色呢?一期,在还没有灯光的时候,人们会在夜晚观赏它们吗?
说着不记得大阪城的一切的太刀总会站在她的身边笑着向她描述从前的那些场景,有关风吹起樱花跃过高高的城墙的美好景象。
身上还带着食物温暖热度的审神者安静地抬头仰望这棵被紫色的灯光照得通明的樱花树,它的确还是如阿婆所言姗姗来迟地盛放,这应该是它最好看的时候,还没有一场雨来打落它的花朵,一切都显得如此地欣欣向荣。
“一期。”她抬起头看着满树的樱花,伸出自己的一只手,轻声开口,“如果你真的在我的身边的话,就让一朵樱花落在我的手掌心上吧。”
一秒,两秒,三秒。
风就这样突兀地刮起来,吹乱了她一个月都没有打理的乱蓬蓬地头发,掀起了她和春天格格不入的羊绒围巾,无数低头匆匆的行人都讶异地抬起头来,而她站在这棵樱花树下抬头仰望。仿佛一瞬间要把所有的樱花给吹落一般,灯被吹起的花朵遮盖出斑驳地阴影,紫色的、碎散的光把花瓣照得近乎透明。她的头发上,肩上,围巾上,全部落满了樱花,贴合皮肤的花朵还带着些许的凉意。
唯独她伸出的那只手上,什么都不曾留下。她最终收回了那只手捂住了自己嘴,她大概是在哭,可嘴角又在上扬,就像哭泣从来都不是为了卖光的乌冬面一样,她现在也并不明白她在为什么又哭又笑。短暂停留的行人又恢复了前行的脚步,只有她一个人怅然若失地站在那里继续仰望,仿佛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里所有人都在拼命向前,剩她一人眷恋于虚幻的旧时光阴。
这是她最后一次流泪,她这么告诉自己,这是她最后一次为了过去的十年哭泣。她还如此年轻,她才二十六岁,她只能活一百岁——人没有什么资格去蹉跎光阴,因为生命不过是一张白纸四排二十五行的空格,一个一个红勾把岁月勾走,一张纸就已经被画上了一小半。
人的一生太过短暂,要学会放弃才能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