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看了我一样,表情轻松,但我突然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件物品,我感觉自己好像在被估值,这让我有种奇妙的快感。我尽情地享受着他的这种注意力,他手上微凉的温度还留在我的手背上。我坐在床上,不知道自己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但我知道此时我是可以走动的。我下了床,把那个熟睡的我留在原处,跟着库洛洛在房间四处走来走去,木地板踩在脚底下感觉很舒服,库洛洛书架上的书很多,地上也有不少,整间屋子都被淹没在了书和古玩的海洋之中。
我像一个潜水者,漫无目的地穿行其间,有些深海鱼我从未见过,但我也不会贸然伸手去碰它们,打扰它们的沉眠。库洛洛则随意得多,他每个房间都走了一遍,一会儿伸手碰碰这个,拿起那个,一会儿又把它们随手丢在一旁。但每个房间我们都没有停留太久,回到客厅的时候库洛洛笑了一下,抓着我的手说:
“走,出去看看。”
我的确没有想到,库洛洛的目的地竟然只是楼下不远处的咖啡厅。他拿上了一本书,是斯坦贝克的《献给一位未知的神》。我竟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拿起的这本书,我一定又跑神了。
自从库洛洛把我从医院带出来,我都已经很努力地集中注意力了,但我此时却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更别提为什么手里还捧着一杯咖啡了。
“尝尝吧,他家的咖啡还不错。”库洛洛一边随意地翻了一页书,一边说,好像完全不介意我的恍惚。咖啡杯是微烫的,我有些犹豫地把手放在杯子上面。
碰到了。
我确实碰到了杯子,瓷面光滑的触感,鲜明的温度,我凑到杯沿,利用口腔内和咖啡液体表面气压的压差将一部分液体带到了口中,我从来没喝过咖啡,医院里不提供这样的饮食,小的时候家人不让我喝,说是容易流失钙质。
咖啡的味道很难描述,我以前也说过我不是什么诗人,只能用大白话勉强描述一下,味道有点苦,但很香,我应该会喜欢这种味道。
这是我第一次在梦里有这样的体验,碰到杯子,甚至喝到东西,库洛洛真是一个神奇的人,是他做了什么吗?
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这个场景让我想起了我第一次梦到他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在一个全是石头搭起来的小镇,外面在下雨,窗户正对着一座桥。
“这是他的第三本书,也是最难写的一本。”
库洛洛抬起头来看了看我。
“的确,他用了五年左右才写完。”他把书合上,看着我。
“我记得他在里面写了不少关于‘所有物’的概念,”我又啜了一口咖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开始聊起斯坦贝克的事情,也许和咖啡里的某种成分有关,“什么东西属于什么,一个东西、一块地可以属于某个人,但却不受那个人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