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正廷道:“我又不是你夫子,何须管你领不领会得到其中深意?”
夏侯凉夜笑道:“如此,我倒乐意为少侠解答一番。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凡今天下之人,都不如兄弟之间亲近友爱。”
朱正廷回头看了一眼夏侯坤,见他奄奄一息,脸上几无血色。
这一刻,骄阳似火,炎炎红光徐徐铺展在夏侯坤苍白如雪的脸上,可却连日光也无能为力了。
他如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原来兄弟之间就是这般相亲相爱的,今日真真是受教了。素闻九辰卫王与别的皇子不同,年纪虽轻,却喜怒不形于色、悲欢不溢于面,为人处世亦颇有些独到之处。倒是我见识粗陋了,原没料到这一点独到之处竟是——”
朱正廷又顿了顿,道:“竟是——猥琐之人品。”
夏侯凉夜一抬眼,他眉眼细长,眼尾处阴影尤深,相较其双生兄长,多了一份诡谲的柔美。
讽刺之语入耳,他仍不发怒,只是笑道:“少侠会这么想,可知是大大地错怪我了。我想说的是,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曰‘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少侠可知?”
朱正廷嫌他说话啰啰嗦嗦,心道:这人怎么总要慢吞吞地一句一句往外吐,坚决不肯一气儿说一段完整意思的话,还非要问我知不知道这个,懂不懂那个,真是难缠。
正当他腹诽之时,小舟倏而腾地一颠,他差点仰天滑倒。
原来是夏侯坤不小心牵动了伤口,一时动如扎针,疼痛难忍之际,竟猛地向小舟一侧重重歪过去。
朱正廷急急回头,却惊觉于那小舟底板之下,竟隐隐约约传来三声急敲和七声缓叩声。
只见夏侯坤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他心中已然明白一二。援兵既至,立时心气和缓,暗忖片刻,道:“你说的有些道理,继续说。”
姜副将一听,这人竟是在使唤陛下,好似夏侯凉夜开不开口全由他指挥,当即又想跳出来在夏侯凉夜面前展露一次骂人的绝艺,然而余光瞥到怒目圆瞪的明昊,立刻将话收了回去,仍老老实实缩在重甲回护之间。
夏侯凉夜道:“少侠以为,我当真是气不过仅凭出生时辰的不同便受这命运捉弄么?”
朱正廷道:“卫王殿下,我不懂你,也不必懂你。不过你既有心事,我也乐意听听。我知道,你并不是说给我听的,只是过去没有人愿意听你提起往事,你独个儿闷在心里难受。恰逢今日你兄长受了伤,乖乖待在这儿跑不了,便只得听你说,你便想痛痛快快说了。”
这时,船底又隐隐约约传来断断续续、或急或缓的叩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