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让狗群留在外面,到柜台上买了一杯咖啡。凯拉,毫无存在感的永远十四岁的店主女儿,这个夏天在这里代班。她冲他抽筋似地扑闪睫毛,卖弄风情地将自己漂白得脆弱干枯的长发撩过肩头。她扑到柜台上,试图技巧地向他展示她的上围。但她实在没什么可展示的;她身材瘦长,还像个孩子一样。威尔将目光落在她身后那一面墙的香烟上。说老实话,他完全无从捉摸她为何想要挑逗自己。他通常会与她或她父亲稍稍聊上几句,取决于站在柜台后的人是谁——有时候是个从上岛过来的满脸粉刺的年轻人——但今天他几乎无法呼吸,更别说聊天了。
“你有今天的报纸吗?”威尔询问。
“当然啦,格雷厄姆先生,”凯拉回答,“还没拿出来呢。”
她打开一把小刀割开一捆报纸,拿起一张来,边转过身边打开它。她的脸色突然变了。“这是你吗,”她问着,将报纸摊开在他面前的柜台上。她等着看他在自己没有泄露任何线索的时候会如何反应,但她的声音有点发抖。她在害怕。
威尔的照片刊登在头版。这张是在他出狱时拍的。他看上去既震惊又困惑,还有点惊恐不安。不止有他的照片。头版的另一半被汉尼拔·莱克特的入狱照片所占据。当然了,汉尼拔连入狱照都能照得体体面面的。
食人魔杀手在岛上?头条抛出这么一个问句。威尔的五脏六腑天翻地覆。
“打开电视,”威尔的声音嘶哑粗糙。
凯拉没有提出异议。破旧的小电视充斥着兹拉兹拉的静电干扰声,她调整了好久天线才让画面清晰。
电视画面下方的活动显示条转动着惊天头条,汉尼拔·莱克特医生——广为人知的‘食人魔汉尼拔’——从巴尔的摩州立犯罪精神病医院逃离了。
一股奇妙的镇静感觉冲刷过威尔全身。他轻啜了一口咖啡。他感到轻飘飘的,身边的一切开始明晰起来。他想起汉尼拔告诉他别去医院探望,但他也说过‘直到我们再次相见’而不是‘别了’。
“……请勿试图逮捕他,”新闻播音员说,“汉尼拔·莱克特被认为极度危险。如果你看到他的踪迹,请联络当地警方。警方警告舒格洛夫岛居民尤其注意安全。鉴于莱克特对前探员威尔·格雷厄姆众所周知的迷恋情绪,当局相信他有可能试图接触目前定居在佛罗里达的格雷厄姆先生。”画面转到了早上他被拍到的镜头,穿着四角内裤,套着汗湿的T恤,一手握着来复枪,另一手遮住眼前的闪光。“格雷厄姆先生拒绝回应。”
这就够了。“关掉,”他说。
凯拉摁了一下遥控,图像消失了。“怎么,”她的声音摇摆不定。她仿佛受了凉一样双手环抱住自己。“为什么有个连环杀手要找你?”
威尔告诉自己,极有可能,汉尼拔如今已在去墨西哥的路上。如果能搞到一张假护照的话,他可能接着去阿根廷。威尔毫不怀疑他有许多假护照。汉尼拔没理由会冒着被捕的危险过来找他。他告诉自己胃里升腾起来那令人作呕的感觉并不是夹杂着希望的失望。
“他不会来这儿的,”威尔半是在说服自己,半是在安慰她。汉尼拔无法与人形成这种联系。他的心是空的。他不会来寻找威尔。“他曾告诉我他没有什么不能割舍的东西。我有两年没有得到他的消息了。汉尼拔·莱克特可能已经在地球另一端。”威尔揉了揉脸,手掌擦过自己的伤疤。疼痛并未像他自以为那样帮助集中注意力。他心烦意乱。如果汉尼拔真的来了……威尔不知道他对这道伤疤会怎么想。“凯拉,仔细听我说。他不会伤害孩子的。如果他来了,如果他问你我住在哪儿,你就告诉他。要有礼貌,他不会伤害你的。”威尔希望他听起来没有那么失望,“但我向你保证,他不会来的。”